采访:黄孟礼(卫理报总编)
受访者:史提越戴曼牧师(Rev Steward Damat,砂拉越伊班年议会会长)
记录:吴欣怡
砂拉越的原住民族群,热带雨林的儿女,因为宣教士的到来使他们有机会听信福音,成为上帝拣选的族类。在传统与信仰之间的权衡,基督教信仰的注入,成就了一番新气象,带来了新的現代文明。不过传统的仪式仍然是伊班文化习俗中不可或缺的养分,令人欲一探究竟。
此外,基督教卫理公会把福音传入伊班当中已经79年了,这一路来他们有挑战也有蜕变。而身为现任会长的史提越戴曼牧师(Rev Steward Damat)认为“教育”是改变伊班人命运的重要途径。他自问,现在成为了一名牧师,他能做的有什么?他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伊班教会充分发挥其使命呢?(问:黄孟礼干事;答:史提越戴曼牧师)
问:请简单介绍你的家庭背景,来自哪里的长屋?你是如何信主及献身的呢?
答:我出生于1960年,中学时期就读于卫理中学的,那时我与身为牧师的叔叔同住。我在中学毕业后担任临时教师一年,也是在那期间有机会参加教会举办的营会,从中了解到圣经的教导。
我在1992年念神学,我的妻子和孩子都很支持我。说到我的孩子,他们都很乖巧,我对他们感到放心。我的三女儿目前是念幼儿教育的,我大女儿念骨科专科,小儿子今年上初中三年级。
我来自靠近巴旺亚山(Bawang Assan)的Sungai Melanggan长屋,距离诗巫约27公里。1956年,一位来自美国的宣教士苏明生牧师(Sutlive.Rev Vinson H.Jr)将基督教信仰传入村中的四间长屋。在我们初信主的时候,他会来到我们的长屋为我们祝祷,当时我们所住的长屋屋长是TR.Gerasi。
不过,并非所有的伊班人都成为基督徒,一部分是,一部分则不是。我的祖父母就是第一代的信徒,单是我们的长屋就有100多人受洗,祖父母受洗后也影响了我的父母接受洗礼。
信主后,我们当中有少数的人成为了牧师,其中就有我今年刚退休的叔叔,Joshua Mangka,他是我父亲最年幼的弟弟;另一位牧师是已经在古晋退休的Fabian Ajah。这两位牧师与我都是来自Sungai Melanggan的长屋,他们有了足够的牧养经验后再回到长屋,就可以帮助其他族人的灵命成长。
问:有多少宣教士和牧者曾到过长屋牧养?
答:我对此并没有什么印象,我只知道在六十年代的伊班长屋可以说是融合了一种“国际性”的宣教经验,有来自美国、台湾、英国、泰国等地,还有本地的华人教牧也会来到长屋宣教。但是他们在这里驻留的时间不是很长,所以我们需要更多从不同国家而来的宣教士。
我们有牧者带领主日学和敬拜赞美,我记得开始上主日学的时候,有牧师教导我们这些小孩填色。而除了苏明生以外,还有宣教士约瑟牧师(Joseph.Rev Terence)也曾到过我们的长屋,他们通常都会组成团队前来。
集中市区布道
问:伊班年议会现今发展是什么情况呢?在过程中面对什么挑战?又有什么应对措施?
答:卫理公会伊班福音工作始于1939年,第一批信徒于1949年受洗,伊班年议会(SIAC)则成立于1962年。目前分布全砂有40多间的堂会,50多位牧者,4万多位信徒。我们目前面对许多的挑战,例如在财政方面、领导层方面,因此我们想要自立,就要能自给自足。
今年开始年会已经在所有牧者传道人当中实行十分之一的奉献。然后,会慢慢地鼓励会友也仿效,各堂会也置有征信录鼓励信徒奉献。伊班信徒当中有许多是较为专注在自己的事业,现在渐渐地会加以回馈教会,我觉得这不失为壮大教会的机会。
谈到牧者的课题,伊班年议会需要寻找更多学历较高的人来当牧者,以及有经验及资深的神学教师,甚至是愿意带职献身的人。但是目前信徒喜欢在政府部门任职多过在教会里任职,或许是教会的薪水比政府给予的稍微少吧。其实,相较于以前马币800令吉的薪水,现今若有学士学位者的薪水已调高至1千200令吉,已经有所改善。
但当呼召来临的时候,不是每个人都会立刻做出回应,因为物质的诱惑太大,让他们无法放弃。就拿老师这份职业来说,政府学校的老师一个月薪水就有三四千,而牧师的薪水只有一千左右,就算加上津贴也不超过两千块。我们神学院的教师人数少于十个人,我想如果薪水再多一点的话,可能就会有更多人愿意委身吧。
另外,我成为会长后的工作就是改变过去从乡区开始的布道工作,改成从美里、民都鲁、诗巫、诗巫再也等市区去集中布道。因为市区人口较多,有稳定的经济来支持布道事工的展开,那就是以市场帶动乡区的福音工作。目前80%的教会拥有自身的收入。我们也会发起植堂运动,鼓励平信徒讲道,协助牧师等等。
问:如何回应“I”化的影响?
答:我觉得之所以会“I”化是因为联姻关系,是始于家庭的,但个人其实都有选择信仰的自由,所以成为M族也是个人的选择。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是父母对孩子信仰的灌输,正如我的孩子身处的大学环境中有许多M族的同学,但是他们并没有受到影响。
信仰与习俗的平衡
问:能谈谈关于伊班族达雅节(丰收节)是怎样的节日吗?有哪些传统仪式?如何在传统习俗和基督信仰间取得平衡?
答:达雅节是个收割稻米并重新种植稻米的节日,人们忙着准备食物,“Gawai”指的就是热热闹闹地过节。
一般的长屋居民都在达雅节的时候举行传统的“米灵”(Miring)仪式,米灵仪式就是用鸡血来向神灵献祭,邀请神灵来的一种祭祀。这样的仪式在伊班族的其它节日中也会举行。
如果是信仰纯正的基督徒就会拒绝继续这样的仪式,我的父母信主后就没有在达雅节时参与米灵仪式,同样的其他基督化家庭也不会参与。但由于缺乏教育,有些人还是会被这样的习俗束缚,因为他们相信如果不这么做的话,神灵就会骚扰他们。
问:除了米灵仪式,还有举行别的仪式吗?
答:我们还会举行鬼祭(Gawai Antu)的仪式,通常这样的仪式是为了悼念那些已经逝世多年的先祖。我们会在5月尾6月头举行,人们会忙着准备食物,现在准备仪式的过程比较简单,没有过去那么严谨。这样的仪式也是家家户户拜访的传统,长屋与长屋之间会互相邀请,每年都会互相轮流去往不同的长屋。对于非基督徒来说,这样的仪式除了在心灵上给予在世者慰藉,也是一种社区间连接的纽带。虽然有的居民已成为基督徒,但他们当中还是有人进行该仪式。
此外,还有跟农业发展有关的仪式,其中一项便是磨刀石祭(Gawai Batu),这项仪式的目的是为了祈求伊班人的神(Bunsu Petara)的祝福,以避免稻田和作物受到害虫的侵蚀。如果去年没有好收成,今年便可举行仪式以祈求五谷丰登。这项仪式由通灵说唱者(lemambang)来负责,他们是神明的代表,可以读懂并传达神明给予的指示,整个仪式可以持续两三夜。
问:伊班人的基督徒身份认同面临怎样的挑战?
答:很多伊班人成为了基督徒后,经常面对文化习俗的沖突;如果不再注重自己的文化,举行上述的仪式,就会被认为放弃自己民族的身份,从而陷入两难的矛盾中。
要解决这样的困境,我觉得须通过教育以改善伊班人对基督教信仰的偏见;而年轻人普遍不会有这样的问题,因为他们是受过高等教育的。达雅节如果融合基督信仰的价值观,其实可以成为更优良的传统节日。我盼望可以通过举行圣餐来代替米灵等仪式,用基督的宝血取代鸡血,让达雅节这个传统节日是充满平安与喜乐的。
我认为伊班族的现代化离不开福音的宣扬,福音的力量可以从里到外改变一个人的生命,更新我们的价值观,从而促进地方上的发展,并提升我们的生活素质。以前长屋居民是以猎人头数目的多寡显示自己的英勇,如今受过教育才明白学历和文凭才能彰显一个人的能力,而不再以猎人头这种野蛮的方法来表示。
我们之所以能够拥有美满的人生是因为信靠上帝,跟随祂的引领,倘若没有祂,我们就会迷失人生的方向。祈愿圣灵所结的硕果累累能在拉让江畔衍生不息,拣选更多伊班人成为上帝的子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