Direct Talk 总编面对面:鄢礼宝要以音乐述说上帝作为 独生子喪生如第一乐章沒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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采访:黄孟礼(卫理报总编)
受访者:鄢礼宝
记录:卢韵琴

高高兴兴地去接儿子回家,却眼见17岁的独生儿子在自己面前突然病发,无计可施,什么也做不到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在转眼间没了气息。如果你是这位父亲,你会怎么样?
经历了妻子流产后又成功怀孕,独子成功出生且长大,却又在17岁那年猝死,鄢礼宝夫妇痛不欲生,一度对上帝发怨言,怀疑上帝的公平公正。但上帝依然对他不离不弃,更通过圣灵感动他,让他的生命从此不一样。
在独生子鄢行宁逝世一周年后,身为音乐家的鄢礼宝再次回到诗巫——这个他从小长大的故乡,也是失去儿子的地方。他突然解开心结地决定不再为儿子的逝去而伤心,更计划用音乐述说上帝在他生命中的奇妙作为……(问:黄孟礼;答:鄢礼宝)

问:你是从小就在诗巫长大的诗巫人?现在在哪里生活呢?
答:我是道道地地的诗巫人,就读卫理小学、圣心中学,在中学毕业后就去了美国求学,那是在1987年。我当时在美国俄克拉荷马州中央大学(The University of Central Oklahoma)修读音乐系,主修弦乐;四年毕业后,再转至明尼苏达州立大学曼卡托分校(Minnesota State University,Mankato,简称MNSU)修读硕士班,主修作曲。
畢业后的1992年-1994年期间,我在诗巫恩艺音乐中心教导弦乐。1994年-2000年,我前往吉隆坡各大专院校教导音乐课,计有马来亚大学、马来西亚农业大学、思达雅学院、史丹佛学院、英迪学院、HELP学院、马来西亚艺术学院等。在这个时期,我通过教导音乐认识了许多修读音乐的人。
2000年,我再次前往美国佛罗里达州立大学修读我的博士课程。那一年,我的儿子才1岁大。因为2001年“911事件”的发生,我的奖学金被削减,只好转至修读音乐教育。2003年正式毕业,便留在美国德州工作至今,儿子也就在美国长大。

问:你在美国依然在教导音乐吗?多数教导多大的学生呢?都是些什么学生?
答:对,我是一名管弦乐指挥,平时也在一些学校担任音乐老师,刚开始时,所教导的学生大约是10岁至14岁之间的孩子,近4年来就教导14岁至18岁之间的孩子。
我的学生中有白人、黑人、亚裔,也有墨西哥人、菲律宾人和印度人。算一算,我在美国教了14年的音乐。

问:近几年来,怀安堂每年都会主办“梦之弦”音乐会,并且都是你担任指挥。是什么样的情况下,让你和怀安堂的管弦乐团连结起来呢?
答:我在近10年来都会在美国暑假期间回诗巫,因为怀安堂音乐干事林萍是我的朋友;而我一直都有个心愿,即是要帮助家乡的音乐发展。所以在2010年,我们有了主办“梦之弦”音乐会的想法,于是一办就办了7年。也因为这样,我与怀安堂管弦乐团养成了深厚的感情。我想,这个音乐会应该会继续办下去。

问:除了怀安堂的“梦之弦”音乐会之外,你还会带管弦乐团去哪些活动表演呢?
答:有,我曾经两次在婆罗洲文化节中演出,还有一次是在诗巫市议会主办的跨年倒数活动中。

教会是音乐的摇篮

问:对于本地的音乐发展,你如何从专业角度来看?
答:教会是音乐的摇篮,管弦乐更是音乐的最高境界。我觉得教会应该要好好地表扬这些愿意献出时间与金钱的音乐人们。
其实在诗巫有很多音乐玩得很棒的音乐人,但他们需要有人能够把他们团结起来。诗巫的音乐将会有很大的可能性,就好像一把小提琴发出的声音不大,但若是同时有多把小提琴发声的话,声音就很大了。
而且管弦乐的发挥空间是很大,只是要做到这一点,就需要一位全时间的负责人,才能够进一步地把管弦乐团搞好。
美国的音乐环境,都是从小培养,并且是学校开办音乐班,然后再一级又一级地筛选。但我们的音乐则是家长们自发性地把孩子送去学习音乐,所以我很感恩,因为本地的家长们愿意为音乐做这样的付出。
因此,我将来对于音乐发展有一个计划,即是协助开班授课,并先从初级学起。目前,计划中有小提琴、中提琴与大提琴。

问:这样说来,你看好本地音乐的发展?
答:对,我已经有一个计划在脑海中成形,除了想与诗巫著名的犀江舞蹈团合作之外,更推动教会朝向音乐剧发展,暂时的想法是制作“拉让江交响曲”。同时,我也会注重发掘新指挥的工作,并已经开始培养新人,毕竟我已经50岁了,不再年轻了。

瞬间没了生命迹象
问:接下来,可以谈谈关于你儿子的事吗?
答:当然可以,我的儿子名叫鄢行宁,英文名字叫做Kyrie,这是一个拉丁文的名字,意思是求主怜悯,也是格里高利圣咏(Gregorian chant)的第一个乐章。
他在1999年出世,是我和太太在经历了第一个孩子小产后的第二个孩子。他在1岁时随我和太太到美国,之后便一直在美国生活。他不会中文,只谙英语,喜欢数学,曾经参加过许多数学比赛,包括了全美数学大赛。
还记得在他第一次参加比赛时,他告诉我他在比赛的前一晚梦见了一道很奇特的光,那就是耶稣基督。自此之后,他每逢参加比赛都是得冠军,他的成绩也已经获得了进入麻省理工学院(MIT)的资格,那是在他高中还有一年就毕业的2016年,也就是他去世的那一年。
Kyrie很懂事,是虔诚的基督徒,参加的是浸信会细胞小组。平日生活里,他比我还要正直与诚实,时常指正我的行为,闯红灯也会被他骂,叫我不要犯罪。他曾告诉我,他已经答应上帝要献身当牧师;但我让他自己选择,因为他的存在是上帝给予的。后来他经过祷告,并无回应,就决定先读完大学后,再进入神学院,万万没想到,他在2016年就回天家了。

问:可以说一说当天事发的经过吗?
答:那是2016年的7月16日晚上11时15分,我去他外公家接他,就在门口,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下,瞬间就没了生命迹象。
当时的我无计可施,不断地向上帝呼求,但上帝还是把他接回天家了。那个痛,真的是太痛了……
虽然几天前,他告诉我说胸口有闷痛情况出现,但并不严重,而且也不会持续闷痛。我也带他去看了儿科医生,因为他有些腹泻,所以医生的初步诊断就是可能因胃部的不适而导致胸口闷痛。然后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舒服,就是好端端的一个人就在我的面前倒下了……

问:后来有没有查出到底是什么病?
答:这是一种常见于亚洲青少年的病,尤其是男性,大约在十多岁的时候会发作,学名叫做“布鲁盖达氏症候群”(Brugada syndrome),也称为“突然猝死症”,致死原因是心室颤动,但在此之前并无任何症状。
医生告诉我,这是一种遗传性心脏病,但我和太太去做了检查都没有问题,所以应该不是遗传的,医生认为这是因为基因出了问题。

感觉上帝离我而去
问:在儿子去世之后,你和太太的生活是不是有很大的转变?
答:当然很大的转变,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对我们来说,实在是太大了,可以说是目前为止,是我们生命中最大的打击。
自我儿子出生,太太为了能够全心全意地照顾他而辞去工作在家,牺牲了她原本拥有的一切。在Kyrie过世之后,太太瘦了约20公斤,而我也瘦了10公斤左右;只是回到诗巫一个月,又被诗巫的家人养胖了。
在Kyrie中学进行毕业礼时,因为Kyrie原本会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,所以学校亦邀请了我们出席。但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出席,太痛了,原本是孩子的高中毕业典礼,孩子却已经不在了……
那一天,我们只能坐在家中看网络直播,当我看到原本第三名的那位同学,现在成了第二名,并代表学生上台致谢。在他的致辞中,平时人们都会感谢父母18年来的栽培;但这位来自菲律宾的孩子却在致辞中向Kyrie致谢,说他很想念Kyrie,更分享了Kyrie的故事给现场人听,看到这里我们真的很感动。

问:听说,因独子的骤逝曾让你对上帝产生怨言,可以说一说当时的情况吗?
答:我知道,上帝虽然把我最好的东西拿走;但我也相信,当我在哭泣时,在上帝的心中应该也很难过。而且孩子是回天家了,只是还留在世上的父母总是舍不得的。
同时,从此事上,我体会到了当初上帝看着耶稣基督为我们死在十字架上的心情,我已经完全可以明白了解到上帝那时的心情。那个Kyrie倒下的短短五分钟,我大叫、抱着他深感无力,眼前一片黑暗,感觉是上帝离我而去了,就像是耶稣基督死在十字架上时的幔布撕裂、雷声轰动那么凄惨。
可是,耶稣基督虽为我们这些罪人而死,但他死后是回到了乐园与上帝同在。而Kyrie今天去了乐园,而我却需要等待我们再见的日子,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,唯有靠主怜悯。
我们以前常常会安慰那些失去孩子的弟兄姐妹,要坚强、要放得下;其实当事情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时,才深感内疚,以前怎么会如此去安慰别人。因为当这种事情发生时,叫人家要坚强是没有用的,要给当事人时间伤心、难过,因为还在哀恸中的他们根本就听不进你们的安慰。
其实我的太太一直在向上帝祈求,求能够感觉到儿子与她在一起;很奇妙的是,她真的梦见Kyrie在梦中对她笑,还跟她挥手,像是告诉她说他很好,叫她放宽心。
还有那天在怀安堂进行的追思礼拜上,钱本贵牧师在事后告诉我,他在追思礼拜中看见了异象,有两道光照射在Kyrie的棺材,一道光照在Kyrie的胸口,另一道则照在Kyrie的脚上。
我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,钱本贵牧师与我们家也不是很熟的朋友,他就是因为看到报纸,然后来参加追思礼拜。但我知道,Kyrie在世之时,我太太天天为他穿袜子;而我在拥抱Kyrie时,都会拍他的胸口。我知道这不能代表什么,但对我太太来说这是一个安慰,只是我需要更多的启迪。

相同经历拉近距离
问:7月是你儿子过世一周年的日子,可以谈谈这一年来你和太太的情况吗?你们还在伤心吗?
答:怎么可能会不伤心?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,日子一天天地过,我的心情也会一天比一天好。当然也会偶尔跌入谷底,却可以慢慢地重新爬上来。
所以我需要上帝继续给我启迪,像我太太原本就是不太会唱歌的人,可我曾经说过我儿子的名字就是一首歌,我从来都未曾给她听过这首歌,亦未曾教她唱过这首歌。
奇妙的是,在最近的几个星期,她竟然会随口哼唱出这首歌。我问她何时学的,她说她没有学过,只是唱了之后会感到平安。我注意一听,真的和我研究的歌很相似;然而这种歌不是易唱的,她没有音乐背景的话,是唱不来的,但她就是会唱。
这就是印证了我的儿子还是天天与我们在一起,上帝给我见证了;虽然孩子已经不在人世,但我的心理觉得平衡了一些,比较舒坦了一些。
再加上,我周围的朋友在最近都发生了一些不幸,一位朋友的妻子因患癌而长期卧病,我每年回诗巫都会去看她。今年,她去世了。
还有一位是大学毕业的儿子突然发生意外身亡,这些就是没有会想到的事。我的失去让我理解到他们的心情,可以带给他们安慰。
同时,哀哭的人一起哀哭,因为有着相同经历,让我们的距离更加接近了;这是没有相同经历的人无法理解的。
然后,就是在做音乐的事上,虽然我一直都在做音乐,也指挥了许多的音乐会,可是我一直在想应该如何把福音放入我的音乐会当中。现在我可以用音乐把Kyrie的故事与见证带出来,因着这个音乐会,我收到了一位观众的回应,告诉我他得到了很大的帮助,这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的。
我在今年的梦之弦音乐会,发表了一首我的创作Whisper of mercy,就是一首讲述Kyrie故事的歌。同时,这次的音乐会也有很多的惊喜,如一些与我原来“不咬弦”的人都会来支持我,并跟我表示要与我合作,给我的感觉就是一种“化敌为友”。我想这应该是圣灵的能力与感动,让我与更多人和好。
当然在事情发生后,我们与其他失去孩子的父母一样,觉得再也没有意义活下去,因为失去了活下去的目标。但如今,我反而觉得我现在活得比以往更有意义,因为我可以用我经历去安慰别人,就好像我刚刚去安慰一位儿子自杀的父亲。

问:你的情况是这样,那你太太呢?她走出来了吗?
答:其实她比我更早走出来,她对上帝比我更有信心,而且帮助了更多人,并且为我祷告,我也是因为她才走出来。
我觉得上帝就是很奇妙,就是无预警地解开了我的心结;因此,我决定2017年7月31日是我为孩子伤心的最后一天。从此之后,我要更努力为上帝作工,用自己的经历安慰与陪伴有着同样经历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