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忆里,我们的家就是围着四面的木板牆,旁边间隔一个间房,一家六口同睡在里面。窗门边摆放木桌木椅,开了大门能见土灶炉,下大雨时三五角落还得要拿盆子铁罐在屋顶漏水处盛水。
三年级时,妈妈开始教我煲饭煮菜和照顾弟妹喝奶冲凉。爸爸开始做回老本行,在镇上开了间赌馆。赌瘾很深的妈妈整天待在麻将枱上到半夜才回家,为此爸爸常常和妈妈吵架。
自从爸爸开了赌馆,本来和我们很要好的玩伴开始疏远我们。他们的父母不许他们和我们玩耍,到他们家还会被他们的父母赶出来。于是我们常常在村里到处乱串,有时饿了就走到镇上跟爸妈要钱买零食;可若是遇着妈妈输钱的话,我们饿着肚子还会招骂。
贫穷的孩子早当家,贫穷是有味道的,尝过贫苦滋味的孩子很多会“立大志”,我也不例外——物质上的缺乏让我只想发达赚大钱。
离乡出外看一看
1973年石油危机,世界经济不景气,很多人失业,矿场也没落,谁还会来赌博呢?已六十多岁的父亲常为了生活担子而叹气,母亲的赌瘾还是不能自拔,生活担子加重。我的学费也常常迟交,上课不敢多望老师一眼,怕老师提起学费。我已无心向学了,只盼望考完LCE考试就跟朋友离乡出去看一看。
初中毕业后,我就投靠在柔佛州同母异父的姐姐,当起修车学徒,希望有一门手艺可以创业。在异乡朋友不多,有一位认识不久的朋友天送 ,邀请我去教会做礼拜。寂寞的我难得有一朋友,也希望能在教堂里多认识些朋友,之后就常去“报到”。在那大半年里,我感受到牧师、师母的关爱,和朋友相处的愉快。后来姐夫车祸意外去世,姐姐遭受莫大的伤痛,知道我去教堂非常生气,就叫母亲把我带回去。
在家乡,爸爸还是守着他的赌馆,妈妈本性难易。弟妹们已上中学,生活开销增加,爸爸的担子更沉了。至于我,离乡三年还不能立业,真悔对父母养育之恩。
二十岁,我来到吉隆坡打拼, 为了想赚取多些金钱养家,换了多份工作。为了钱,“自我激励”地许了个极毒的誓言,我向所认识的朋友宣告:若我三十岁之前还没有发达成为百万富翁,我会去跳楼自杀!可想而知,那时的我是多么贪慕钱财,金钱对我来说又是何等的重要,不惜以生命换取。
“我们”更像神
打拼不到一年,一个坏消息冲我而来,就读中学的小弟和妹妹因学业压力,家里经济状况,和周遭环境的影响,几乎同一时间患上精神病。打不倒贫穷又遇病魔来袭,伤心的母亲东筹西借,带着弟弟妹妹到处求神拜佛,找遍了神庙、巫师、中西名医,用尽所有办法都不见效,最终唯有认命!
但认命真能解决我们的生活担子吗?当时心里发出呐喊:苍天阿,苍天啊!苍天若有灵,为何要如此残忍对待我们,让我们饱受打击!真的是怨天也恨地呀,而且往后的担子我能担得起吗?
80年代初,兴起“改名浪潮”,改名改命,大行其道。我大弟开始钻研风水命理,买书找名师,甚至向当时一位有名气的师父拜师学艺。92年初,弟弟的师父要在美里开分行,鼓励我去应征,但对八字命理一窍不通的我怎能胜任?弟弟说,分行主要工作是卖风水装饰品类,还有开个八字或紫薇斗数的命盘,传真回总行给师父批。一直想改行的我,想起曾给人批的运程:运在东南方,42岁起大运。美里不就是我盼望已久的东南方福地吗?那时我年35岁。
于是,我就从一位德士司机摇身一变成为一位命理风水大师;虽然我只是“半桶水”,但为了我的发财基业,唯有努力造梦。我负责卖风水装饰品;师父不在时,我也照命书里的口号念念,开光念咒加持;偶尔会客串帮人批命点痣,俨然就像个“大师”。
当善男信女都开口叫我“师父”时,我也慢慢开始自大起来,有当神的感觉。连人手做的神牌偶像要经过人开光、念咒、加持,感觉上算命看风水的师父比这些神灵还要大,作师父的已可以代替神。我再也不相信世上有神,如果有神,“我们”更像神。
一年后,我回到吉隆坡,根据所学的命理风水从事建筑装修行业。信心满满的我,尽努力打拼,家境渐渐改善,生活开始宽裕,还贷款买了六间房子,家里该有的都有了,什么也不缺乏,太太还称赞我白手兴家。心想辛苦的日子已过去了,眼前的幸福,该可享受到下半辈子吧!
如果祢是真神
偏偏“人算不如天算”,在事业高峰之际,苦难忽然闯进我家来。这一次遭遇彻彻底底地把我击倒,一蹶不振。突发而来的意外,令我不知道如何应对,把我神般的骄傲给击垮了,带给我绝望、痛苦、怨恨、自责。
那天,女儿高烧忽然晕倒,口吐白泡全身转紫,我们发现后送去医院抢救,在加护病房靠着机器与死神“搏斗”。无助的我只能悲痛地望着隔离病房的女儿,满腔愤怒不停地怪罪这世界:为什么这样待我?为什么要拿走我唯一的女儿?好不容易熬到好日子,现在又把我丢入深谷,我要怎样再爬上来?
那段日子里,太太到处求神拜佛,但毫无效果。我不信什么巫医神佛,只信医学。但医生诊断后告诉我们,孩子得了德国麻疹和脑膜炎,要我们不要抱太大的希望,要有心理准备。面对这样的结果,我们痛不欲生,心里充满埋怨,不断自责。彷徨无助的我俩,唯有埋头痛哭,天天以泪洗脸,非常痛苦难受,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现实!许多时候,很想逃避责任,结束自己的生命;但想到最小的孩子才两岁,才打掉这念头。
绝望中,我想起少年时所认识的耶稣基督,在我过去作师父的那段日子,善信拿着各种各样神像偶像来开光加持念咒,唯没见过有这位“鬼佬神”(耶稣)。
我就问:耶稣是神吗?祢能帮助我吗?我心想,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。我就跪下趴在地上,哭着求祷耶稣:“耶稣基督如果祢是真神,求祢救救我的女儿;只要祢能救活我的女儿,给她生命,我答应一生一世事奉祢,为祢作见证。”
经过12天痛苦折腾,女儿的生命被挽救回来,却变成植物人,如同尸体般躺卧在床上。我们夫妇俩异常沮丧,体力开始不能支撑,已不能承受这样的结局——辛苦建立起来的家园,就这样垮了下来!
幸福,离开我们越来越远了!
女儿的笑声
有一天,有位妇女经过我们的病房,看见我太太在低声哭泣,桌子上摆放很多符咒、符水。她就走进来,叫我太太不要相信这些,要相信耶稣,相信上帝会帮助我们,救回我们的女儿。当太太转告我这话时,我的心却已麻木,听不进去了!
一个抹不掉伤痛的深夜,没有星月相伴,多天未曾冲洗的我,疲乏踞缩在房间角落,时惊时醒。忽然,清脆的笑声把我从恶梦中惊醒过来。幽静病房里,柔和微弱的灯光下,我满怀疑惑不解,注视着躺在床上弱瘦的女儿,心想:会是女儿的笑声吗?
疲乏的我又睡着了。不久,那笑声又响起来,这次我很肯定那是女儿的笑声。我走前去,学医生那样,用手掌在永恩(女儿)的脸上摇摆几下,看看她的眼睛是否会转动。我发觉,女儿的眼珠跟会着手掌慢慢转动,立时我睡意全消;女儿的反应带给我一线希望,女儿应该会醒来吧!
好不容易等到天亮,我和太太一起去见医生,哪知道医生一番话,让我们再次从高山掉进了谷底:“她只是眼睛动,又不是手脚动,还不是植物人一个!”(专业的医生如此回应我们,却不知是何等伤害我们脆弱不堪的心灵)
这时,太太心有所悟,喃喃自语:“诚心拜了多年的神明,却没有保护我们家里平安,女儿还变成这个样子……”顿时,太太就想起多天前那位叫我们信耶稣的姐妹,并找到那妇女留下的电话号码,摇了个电话给那姐妹。电话那头传来姐妹热情紧张又激动的声音。我把夫妻俩心里的话,都告诉了她;那姐妹听到我们要信耶稣,满心感恩欢喜,哭泣地答应要来见我们。没多久,就见到爱心满满的姐妹和几位弟兄出现在我家门前。
这一见面给我们带来了盼望,他们用很多圣经话语来鼓励、安慰我们,教导我们要坚定信靠上帝,带领我们认罪悔改,求上帝怜悯我们一家人。姐妹充满怜悯的爱心,迫切地为女儿祷告,还安排我们到附近的教会聚会,更联络不同的教会牧者、同工来探访和送上关怀,为永恩献上千万个祝福祷告。众教会弟兄姐妹一系列的关怀行动,令我们夫妇俩心里充满感激。
从小缺少父母爱的我,让我深深体会到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需要有劝勉、有爱;而教会弟兄姐妹的行动——爱—— 让我体会到上帝的真实同在。神与爱是“粘”在一起的!
如今,女儿已29岁,然而智商只有2岁。感恩的是,她四肢健全,行动自如,能自行吃饭,只是如冲凉之类的仍需要他人帮忙。我与太太也已受洗,并固定聚会。在这里,我要献上这首《天恩》来回应主的爱:
我的心要时时称颂主,祂是我随时的帮助;
苦难中天父为开路,压伤祂亲手扶持。
我的灵要时时称颂主,祂是我随时的帮助;
罪孽中天父把我救赎,过犯他宝血清除。
我不再忧伤,我不再痛哭,祢造的器皿祢会看顾,祢所安定我已接受,祢的带领我会顺服。
彩虹见证:击垮我神一般的骄傲
on November 14, 201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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