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乡处处:此乡彼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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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 陈心洁(临床心理师)

5月20日,大陆人把它当作是“我爱你”的表白日子,台湾人把它当作总统就职典礼的日子。于我而言,就是一个人过的日子。来台一周,一直有朋友或学生相伴而行,从北到南,那一夜算是正式进入单身背包客的境界。也渴望这样离群索居的日子,不再受网络辖制,被迫回复各种信息。虽然有与网友分享的冲动,但也想独自享受片刻的安静。

然而,那一周,在台湾的惊喜却是不断,多年未见的朋友,在好友的婚礼上都遇见了。回到嘉义的母校(国立中正大学),也是收获了许多感动,寻回失联多年的大学情谊,和当年关心自己的师长们。一下子,脸书上的朋友量猛增,找自己聊天的朋友也多了。

我回来了!
一站一站地从北到南,三个校园,无数的回忆慢慢浮现在脑海里。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面孔和名字居然慢慢地回来了!二十年来,曾经多次梦到在台湾的场景,尤其是中正大学的宁静湖畔,依然陶醉。当车子行入校园门口时,我的视线模糊了,喉头哽咽,鼻头一酸,心里呐喊说,“我回来了!!!”

当带着自己的学生走入母校时,就像是个母亲带着孩子回娘家,一路走一路讲解着老师当年在这里吃过饭,上过课,打过工,借过书,约过会,唱过歌,跑过步,游过泳……也不管身边的小孩爱不爱听,总之就是叨叨絮絮的说个不停。从这个角落走到那个角落,失忆症奇妙地被治愈了,原来遗忘的校园地图回来了。就像孩子长大后,回到小时的旧家,突然发现原来的房子空间比自己记得的小很多。这次回到中正校园,也出现了这个心理现象,感觉校园“缩水”了!是因为自己走过的路多了,还是体型变大了,空间就相对小了呢?以前最怕爬的坡,现在轻而易举的就走完了,说不出的变化,已在这二十年的岁月刻下烙印。我,最终还是成长了。少小离家老大回,乡音无改鬓毛衰,说的就是如此心境吧!

最难的,反而是无法在一顿饭的时间内交待好这二十年大学毕业后的变化。该从何说起呢?没有组织的生活看似容易,却常有异乡情怀。台湾这个宝岛四面环海,当登上澎湖西边的海峡礁石,面望大陆彼岸时,就想起于右任写的 “葬我于高山之上兮,望我大陆。大陆不可见兮,只有痛哭!葬我于高山之上兮,望我故乡。故乡不可见兮,永不能(望)忘。天苍苍,野茫茫,山之上,国有殇。

意识流冲击年轻一代
绕过南端到东部时,又面对着太平洋的彼岸,那东瀛岛和北美洲的波涛汹涌,呼唤着效忠和民主的口号。谁才是自己的主人?难怪台独的声音不断,人民想当家作主的心愿,无疑是建立民族自尊心的过程。

我问从大陆来台湾交流的学生:“你在这里几个月有被歧视的经历吗?”她说,“有,有两次我在外面吃饭时因为被人听出了口音,就被其他客人回避了。” 这也是我预料中的事,只是听了还是很难过。

另一个从厦门来台北读研的,虽然满口闽南口音,听不出他的大陆国籍,但是一年了却也交不到知心的台湾朋友,反倒是日本留学生和他建立起深刻的情谊来。他说,想去日本生活和留学一阵子,因为他觉得日本人的执著和豪爽让他刮目相看。

这些学生的经历和改变,其实也说明了台湾社会的意识流,不断冲击着年轻一代。感觉宝岛比我二十年前求学时,更偏“东边文化(美日)”了。西边大陆的商业利益虽大,但是文化认同的根缺越来越游离。不像我们一些海外华侨,会有落叶归根的情怀,台湾新生代对于大陆的情结似乎更为淡漠,不爱也不恨,反倒是对自己的台湾人身份安全了许多。

看着小英总统的就职演讲,看到了几个令人耳目一新的关键词,除了老生常谈的“经济改革”和“民主路线”外,“年轻一代”、“社会安全” 、”正义报告” 、“积极对话” 、“和平方针“、“环境治理”这些要点都是国际化的趋势。特别是提到对原住民的正义调查,和承认过去对其的不公待遇,我多么希望这样的念头也出现在大马和大陆的政治领导人口中,即使是说辞也好,至少有示范的作用。

此心安处方是家
开始关注弱势群体和少数民族的国家,也是与普世价值和人道主义接轨的国家。亚洲各国,有如此眼界的不多。反观大陆,走的是“文化复兴”和“一带一路”的策略,因为其五千年历史文化和地理面积是国家优势。也许,有一天,这个“中国梦”能大到把56 个少数民族的梦也纳进来;也许有一天,“台湾梦”也能深入到文化身份的根源,接纳和认同历史的创伤。

不管未来如何,看清自己的本质,找到历史使命,都是此岸和彼岸共同的挑战。我一个局外人,仅是盲人摸象,从“海外华侨”身份看这两个“中华文明”,希望她们都越来越好;不仅紧随在列强国家后面发展,也回头听听其他的小国和海外侨胞们的声音。

毕竟,宝岛上有我思念的人事物,也许有一天还会重聚。此岸彼岸,都是故乡,也都不是故乡。唯此心安处,方是家,在地如同在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