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尧面子说

＠刘世尧（牧师/ 诗巫卫理神学院讲师）

问：牧师，《使徒信经》是普世教会都在背诵的信仰告白。如今台湾长老教会修订其中一些字眼，不知其他教会是否将一同修订/ 沿用？

答：台湾基督长老教会总会信仰与教制委员会，在今年三月尾发出公告，宣布他们所议决的修订，是把《使徒信经》的台语、华语、客语版的译文，都只保留三处 “我信“ ，而且全文由“我信上帝…… 我信我主耶稣基督…… 我信圣灵”开始分成三段。

传统华语译文里的 “我信圣而公之教会；我信圣徒相通；我信罪得赦免；我信身体复活；我信永生”，这五句信仰告白里的“我信”一词都删除，成为“我信圣灵，圣而公的教会，圣徒的相通，罪的赦免，身体的复活，永远的生命。”分号（；）都一律改为逗号（，）。

公告指出，这么作是要强调只有圣父、圣子、圣灵，是基督徒信仰的对象。“圣而公之教会”并非信仰的对象，而是实践信仰的群体。公告也声称，“使徒信经在最后教会论部分多次以‘我信’ 作为开头，容易带来误导与教义上的曲解”。

我认为这修订的确有可取之处，特别从圣经和神学的角度来看。但从早期基督教会的历史来看，公告所谓的“圣而公之教会并非信仰的对象”，以及“使徒信经在最后教会论部分多次以‘我信’作为开头，容易带来误导与教义上的曲解”，这批判恐怕忽视了初期教会的处境，而以十六世纪宗教改革的视角解读古老的《使徒信经》。

让我先谈一下修订的可取之处。在“我信圣灵”之后，删掉五个“我信”一词，以及用逗号代替分号，这不但呈现了《使徒信经》原本在拉丁文中的面貌，更让背诵信经者容易看到和感受到，圣灵与圣而公之教会、圣徒相通、罪得赦免、身体复活、永生的直接关系。我简述如下。

一‧圣灵与教会的关系：

初期教会的历史神学家，路加医生，在《使徒行传》记载，复活的主耶稣升天后十天，圣灵便在五旬节如火降临，充满基督的跟随者，使他们得着能力，在耶路撒冷、犹太全地，和撒玛利亚，直到地极，作主的见证。

使徒行传第二章详细记述，在五旬节时，圣灵动工中所诞生的第一个基督教会，有两大特质：一是他们圣洁敬虔的生命，对学道、团契、敬拜、关怀、布道充满热忱（徒二38-47）；二是他们的多元背景，来自十五个地方，却在基督里成为一家人，相爱相通（注意：徒二8-11）。

这就是为什么古老的《使徒信经》，会在信仰告白里的圣灵论部分，强调教会是“圣而公之教会，圣徒相通”。“圣”（holy），意指那些在基督里借着圣灵，因信称义及成圣成长的门徒群体 （林前六11；林后七1；弗五26-27）。“公”（catholic），则表达奉主耶稣基督之名聚集的人，来自“普世”各地，因为圣灵在普世万民中工作，感化万族归主，诚如外邦使徒保罗所说：“这奥秘就是外邦人在基督耶稣里，借着福音，得以同为后嗣，同为一体，同蒙应许。”（弗三6；另参罗十四16）

二‧圣灵和救恩的关系：

新约圣经清楚指出，圣灵将圣子耶稣基督所完成的伟大救赎恩惠，施展在罪人身上。这包括：感化世人认罪悔改（约十六7-11），住在信靠主耶稣为救主者的生命中（徒二38；林前三16），使信者重生得救（约三5-8），赐信徒罪得赦免以及成为神儿女的喜乐确据（罗八1-2，15-17），帮助信徒得胜私慾及结出圣洁品格（加五22-25；彼前一2），指导信徒明白真道 （约十四26；十六13-15；弗一17-19），为软弱的信徒祷告（罗八26-27），激发信徒追求完全的爱（约壹四13-21；弗三16-19），赋予信徒各样属灵恩赐去建立教会和扩张神国（林前十二7-13），最后使信徒同享基督复活与永生的盼望（罗一3-4；八9-11；弗一13-14；林前十五20-57）。

因此，使徒信经简要地宣认“我信圣灵……罪得赦免，身体复活，永生“。我非常赞同台湾长老教会的修订。但是，我想建议一个稍微不一样的译文。

长老会的修订译文是：“我信圣灵，圣而公的教会，圣徒的相通，罪的赦免，身体的复活，永远的生命”。

我则建议：“我信圣灵，圣而公之教会，圣徒相通，罪得赦免，身体复活，永恒生命”。这译文一方面保留了《使徒信经》传统华语译文的多数字眼，另一方面也保持四字词语 （从“圣徒相通”到“永恒生命”），容易背诵。

现在，我想简评长老会公告对《使徒信经》传统华语译文的批判。所谓“圣而公之教会并非信仰的对象”，以及背诵“我信圣而公之教会”带来误导，我认为，这批判对中世纪与近代教会而言是正确的。基督徒信的是三一真神，不是长老会、圣公会、信义会、改革宗教会、浸信会、门诺会、卫理公会等，任何一个宗派教会。

不过，回到在公元第一至四世纪，在早期教会处境里，“我信圣而公之教会”却是极重要的理念和立场。因为那三百多年里，整全的新约正典（27 卷书）还未形成，而异端思想一个又一个冲击基督教会和挑战主教的权威。因此，第二世纪的安提阿主教，即使徒约翰的门徒－—伊格那丢（Ignatius of Antioch）便坚称：“跟从你的主教/ 会督，正如耶稣跟从父；主教/ 会督在那里，人也要在那里；正如耶稣基督在那里，那里就有大公教会”。

所以，“我信圣而公之教会”等同于我信使徒们从主耶稣基督所领受的启示和教训，包括关于三一上帝的真理。这传统教训借早期主教/ 会督们传承下来，使主教/ 会督所牧养的“大公教会”有别于信奉诺斯底主义的群体（否定道成肉身）、追随孟他努主义的群体（否定使徒统绪）、支持亚流主义的群体（否定基督完全的神性）、跟从爱宾尼学说的群体（否定因信称义）、接纳马吉安主义的群体（否定旧约权威）、拥护伯拉纠主义的群体（否定原罪的存在）。“大公”成为初期基督教群体对正统教会特质的共同认信。

故此，我认为，虽然《使徒信经》的传统华语译文多加了五个“我信”各在“圣而公之教会、圣徒相通、罪得赦免、身体复活、永生”的前面，这不至于“带来误导与教义上的曲解”，它只是让背诵者不容易看出圣灵与这五个真理的直接关联。

简言之，我甚支持台湾长老会的修订，却不认同它对《使徒信经》传统华语译文的批判。我祈愿众华人教会在背诵更精确的信经译文时，越加热忱地认识圣灵，追求圣灵的充满，灵力充沛地建立基督的身体，进入人群中宣扬救恩直到主耶稣再来，阿们。